[六]
那之后,只见杨逍左手一提,右手轻抱,径将纪晓芙揽在臂间,当下运起轻功,奔出十余里外,又攀上一座小山,歇于半山腰处,见得一小筑。此间人烟罕至,然却青山环抱,溪流潺潺,而山坡上繁花似锦,不时风动,便拂来阵阵芳香。待走进院内,一株株桃枝交相叠错,绽满了桃花,当真是极美。杨逍伸手一推,走进卧房,将怀中人轻手放下,置在塌间,旋即步向书架,随意抽了本书,伏在案上细细读了起。
这一坐便是良久,窗外云卷云舒,日落月升,那本书也不觉看至了末尾。然在此时,但听得一阵窸窣,纪晓芙回过神,蓦地睁开眼,见四周一片陌生,而余光一瞥,又见几步之外,杨逍端坐在一旁,背脊挺直,双眸紧阖,却是动也不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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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晓芙知他武功甚高,且才给人掳走,自然不敢妄动,便沉下气来,斜目打量着人。待过得半晌,见杨逍确无动静,她方悄坐了起,一边蹑足向门外行去,一边心道:“趁他未醒,我还是先走为妙。”于是加快脚步,走至门前,刚要迈出门槛。然在此时,但听嗤声破空,耳旁掠过一阵风,再抬眼时,却见一根木筷不偏不倚,恰插在距脸颊一指,左手边的门框处。
她不由一骇,右掌不自觉扒向门框,遂又听一声响,那拇指、食指间不知何时,也嵌来一根木筷,跟着自后递来一声清冷,道:“不许走。”
回头望去,但见他缓缓睁眸,立在桌旁,淡然又道:“是你自己走回来,还是我捉你回来?”言及此,纪晓芙忽想起白日里,给他点晕掳走,拐到此处,不觉又惊又怒,蓦地攥紧衣袖,咬牙道:“你强抢民女,算什么好汉?无耻之徒,下流!”杨逍却神色自若,道:“我没说我是好汉。”纪晓芙嗔怒更甚,又道:“ 我知你武功奇高,自问非你对手,可你若胆敢图谋不轨,我定要与你拼命!他日叫我师父知晓,峨眉派上下,也绝不会放过你!”
杨逍微微轻笑,也不回应,反是扯来一把木凳,伸掌拍了拍,温声道:“你要么坐我身边,要么躺回床上,自己选。”纪晓芙听他言语轻薄,脸颊一红,怒道:“登徒子,流氓!”同时瞄向北角,那墙上所悬佩剑,心念一动,登闪身而去,藕臂一探,瞬抄起那把佩剑,引锋于前,喊道:“你再迫我,我便不客气了。你……你走啊!”
杨逍又道:“这是我的卧房,我为什么要走?你好不讲道理。”
纪晓芙哑口无言,又不知如何反驳,然心下焦急,一瞬之间,双颊涨得飞红,喊道:“就是不行!”但见青光闪动,她手腕微抖,左指点前,捏了个剑诀,随剑出如电,使得一式“昭君出塞”,向人肩头刺去。杨逍身子斜侧,右掌顺势一推,便将那剑刃拂向另侧,而掌心却毫发无伤,手法之高,当真令人叹服。
见一招不中,纪晓芙剑锋扫下,变招为“月落西山”,倏地攻他下盘,同纤腰款摆,趁杨逍不及动作,左掌甫出,递进一招“流风回雪”,又击向人胸口,堪左右开弓,出其不意。这两式本极为精妙,甚难躲避,可奇的是,只瞧杨逍半身微仰,双臂负后,好似装了弹簧一般,竟稳身倒滑三步,巧将来招避开,同探掌一伸,握住她细雪也似的小臂,轻轻一拽,将人抱在怀间,温声道:“你好凶啊……总打我,不怕官府捉你么?”
纪晓芙一愣,不解道:“有什么干系?”他却笑道:“你谋害亲夫,罪名可重。”
杨逍不经意一句,只听得她羞怒交加,抬起头来,正欲斥他几句。可对视一瞬,纪晓芙见他容色绝伦,美若无方,忽地心下一颤,粉颊生晕,竟不忍出言斥责,便只奋力一推,从那臂弯间挣脱了出,嗔道:“你休要乱说!当心我拔你舌头。”转念一想,又脸色骤苍,登感惭愧,心道:“我怎能为他美色所迷?师父要我清心寡欲,勤修武艺,我却一样没做到。先是技不如人,被他囚在此处,又定力不佳,一见他便乱了心神……真是丢脸至极,对不起她老人家辛苦教导!”只愈想愈愧,忍不住朱唇紧咬,眼角微红,恍要哭了出。
“……晓芙?”见她神情有恙,杨逍顿不知所措,心想:“莫不是晓芙打我不中,又性子要强,觉得自己丢了颜面,而伤心难过么?”
于是上前一步,缓伸出臂,想握一握她的手,同认真道:“晓芙莫要难过,非你剑术不佳。你很聪明,悟性也高,只是你师父为人古板,不懂变通,将活招都练成了死招,还自负武学宗师,乱教一通,你和这样的人学,却是糟蹋了。你若愿意,以后我教你好么?”
听人贬低恩师,纪晓芙杏眸圆瞪,嗔怒道:“我师父剑术通神,罕逢敌手,岂容你置喙?”说罢剑尖颤动,迅若风雷,急刺一招“冷月窥人”,真势不可挡。二人咫尺之距,她出剑又准,杨逍本避无可避,然始料未及,他并未躲闪,反悬腕探前,攥指成环,于剑背处轻轻一弹,见那剑刃一弯,凹作弧形,待复成原样时,却激起一股劲力,带动剑身,瞬反掣至肩膀、手臂、掌间三处,恍被人自后扯了下,纪晓芙一个不稳,倏倒跌两步。
杨逍摇摇头,无奈笑道:“你看罢,她有没有教过你‘顺势而为’?就说方才,你固然刺不中我,但刚那一下,如若是我,我便左手出暗器,趁其分神不备,再剑锋压下,扫他咽喉,他还跑得了么?”她顺势一思,甚感有理,然转念一想,更觉他聪敏过人,高深莫测,却是更惧人三分。
连番交手后,纪晓芙惊惧不已,只道攻也不是,逃也无门,不禁心道:“我知杨逍身手不凡,原想着拼命一搏,尚可逃出生天,但怎也未料想,其人武功之高,实深不可测,今日纵有师父在场,也未必讨得到好处。”想到此节,顿面色更苍,只神色惊恐地望着人,不敢动作。
哪知杨逍抖了抖衣衫,边缓步向前,边轻声道:“你乖,我不与你闹了,打了这一会儿,真有些困了,晓芙累么?把剑给我,我抱你去床上,这便歇息吧?有事明日再说。”
他语出轻柔,原本是真心关切,恐她身子疲累,想抱人回去歇息。哪知人不解其意,误将人那句“抱你去床上”,当作轻薄之词,以为他心生歹念,要侮辱与己。当即银牙一咬,剑锋回转,径斜架在自己颈畔,稍一抬手,已划下一道殷红血痕,瞩目骇人,但听她道:“你再向前一步,我便自尽。”
“晓芙,你别激动。”杨逍给人一吼,倏一脸盲然,显是被人惊了住。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,惹得人如此激动,心中既心疼晓芙,恐她一时冲动,伤了性命;亦止不住地失落,想自己一心待她,不想竟被人厌弃至此。
纪晓芙道:“你救我性命,我心中感激,一直想着来日报答于你,赴汤蹈火,万死不辞,但感情之事,又如何勉强?你若心里有我,便请尊重我,可你若想轻贱我,迫我顺服于你,那却是妄想!我一人名声不打紧,可若因此,牵累了峨眉派百年清誉,可是万万不能!”她虽年纪尚轻,但说得斩钉截铁,毫不迟疑,自有一股威仪在,令杨逍一震。
诚然,纪晓芙性子刚烈,人又耿直,向是认准一事,便要贯彻到底。纵她曾对杨逍有几分好感,但如今境况,已然将他视作不怀好意的登徒子,誓要拚个死活。聪敏如他,杨逍又岂会不晓?他心中万般失落,抿了抿唇,却不知如何辩解,只轻叹了声,便又道:“我走可以,但你把剑放下,好么?”
纪晓芙气势不减,吼道:“你先立誓,若我弃了剑,会即刻放我走,且永不再来纠缠我。”
此时此刻,纪晓芙心中愤懑。她恨杨逍蛮横霸道,做了强抢之举,又怨他纠缠不清,自己好话道尽,却仍不依不饶,可不知为何,心中又捎着几分失意与无奈,怪天意作弄,恍恍惚惚,却又放不下他。而听那话语,杨逍一时语塞,怔怔望着人,目光由惊愕、恼怒,渐渐变作失落,再自失落转为怜惜,低声道:“晓芙,我只是喜欢你,觉得你好,不知道……怎么做才会让你高兴,让你喜欢我。我从前一个人惯了,没喜欢过姑娘,不懂这些,若是你怨我强抢了你,我会道歉,可你就那么……厌弃我么?”
他又道:“你我相处数日,我如何待你?”
不知为何,纪晓芙心间一痛,既觉惭愧,又觉莫名难过,一股无法言明的情绪自心底弥漫,好似给人捏住了喉咙,要呼吸不能。
她不敢抬首,不敢与他对视,只侧过头去,垂首不语。便在此时,杨逍闪身至前,左臂一搂,右掌一翻,竟空手拿住剑锋,随双指攥劲,于剑身轻轻一按,但听“喀啦”脆响,那长剑应声折断,跌落在地。而不过须臾,他顺势一探,又轻松夺下她掌中断剑,丢在一旁。纪晓芙愕道:“你……”见他指腹渗出血珠,似被断刃所割,想上前替他按住伤口,不觉缓抬起手。但踟躇片刻,不知想起什么,却将手又放下,低下头去。
杨逍一生之中,从未如此期待一人,见她不语,更觉心痛难抑。
他想,只要晓芙肯关切他一句……一句就好,哪怕不曾言语,便只握一握他的手,那也足矣,但等待良久,她却并未动作。杨逍凄然道:“你受了伤,要记得处理。药在书架旁的柜子里,晓芙自己拿,我不来扰你,尽管放心便是。”言罢转身,步出屋外,将房门上好锁,便径自离了去。
待再回过头时,一门之隔外,她眼见那清癯身影渐行渐远,终至汇成一点,隐没不见,不禁瘫软在地,悲从中来,抱膝抽噎了起。
这一晚纪晓芙辗转难眠。她卧倒在塌间,却睁着眼,直直地望向窗外,只要听得风吹草动,或是细微轻响,便坐起身来,看门外是否有他的身影。待到中夜时,她听见步声窸窣,抬眸一望,见得一清癯身影,立在门外,那人定然是杨逍。一念及此,她不觉心跳如狂,原想问一问人伤势如何,紧张之际,可又一字都道不出。纪晓芙不知如何面对与他,心下为难、焦躁,坐立难安,遂匆忙翻身,将衾被盖过头顶,佯作睡着的样子。
然过得半晌,门外却毫无动静。她从衾被中爬出,回首一望,见那身影已消失不见,不由一愕,心下却道不明地酸楚。
纪晓芙抱着衾被,仿佛依稀间,仍能闻到他衣衫间的淡淡香气。那一瞬,她蓦地念及良多,想起师父握住她的手,语重心长,嘱咐道:“明教是无恶不作,人人得以诛之的魔教。他等行事诡秘,手段毒辣,咱们峨眉派的许多前辈,都丧命自妖人手中。他日你执掌峨嵋,须将除魔卫道视为己任,不可怠慢。”而转念一刹,又想起杨逍神情凄然,难过道:“我只是喜欢你,觉得你好……你我相处数日,我待你如何?”登感怅然,一边想“师父的话从不会错”,而一边想“他不是坏人,难道因门户之见,便要尽数否定一人么?”遂左思右想,辗转难安,直至天色长明,也未曾合眼。
[七]
纪晓芙心事重重,一夜未眠,待挨至次日正午,方稍感倦意。故昏昏沉沉之际,抱着那衾被,浅浅眠了去。然未过片刻,却听得一阵“喵喵”叫声,蓦地惊醒,不禁心中生奇,只听一门之隔外,杨逍低声道:“好了,你莫要闹,再等一下就能吃了。”走近门前,又嗅得一阵焦香。她正自不解,又听门外严厉道:“不许挠我。”
她自被掳到此处后,虽不过一日,然途中没半点水米下肚,本就饥饿,恰逢杨逍厨艺甚高,不论何种食材,但经他手,必能做得令人垂涎三尺。纪晓芙立在门内,那焦香给风一吹,飘入屋内,直引得她腹中咕噜作响。
纪晓芙胆大心细,性情刚毅,却也似寻常女儿家般面薄易羞。想得昨日与杨逍大动干戈,若贸然与他开口,难免尴尬,故思虑片刻,打算默不作声,正要坐回塌间。殊不知下瞬,门被推开,只见杨逍怀中抱着猫儿,温笑道:“我烤了鱼,你要……”话未道毕,便被一阵声响打断。她俏脸一红,忙捂向小腹,略尴尬地搅了搅衣袖。
“昨天……”纪晓芙先声开口,想关切一二,可眼下忽觉如鲠在喉,支吾片刻,竟是道不下去。
杨逍却平静笑笑,似看出她心中窘迫,接续而语:“昨天睡得不好么?你眼圈泛青,我烤了鱼,用过了再歇息罢。”牵过她手,领人到那篝火前,摆弄起树枝,给几条鱼翻了个面。
纪晓芙跟随在后,挽起裙边,与杨逍一并坐下。她佯作不经意,侧目瞥向人,却发觉他神色淡然,又如平日里一般,仿佛未将昨日争执放在心上,心中又是惊讶,又是愧疚。与此同时,杨逍余光轻扫,恰见她望着自己,不由一笑,发问道:“怎么了?这样看着我。”纪晓芙“啊”了声,喉咙微紧,本想问他伤势如何,但话至嘴边,却改口道:“这猫儿,是你养的么?倒不像寻常的狸花猫儿。”
杨逍抱起猫儿,轻抚过它背脊,打趣道:“是不常见,是波斯的种,你要抱一抱它么?”随送至她怀中,又道:“我不养猫,是我兄弟的。”纪晓芙点点头,问道:“它有名字么?”杨逍沉吟片刻,恍念及什么,当即冷下脸来,说道:“黛绮丝。”
黛绮丝……听着倒像姑娘的名字,如此想着,纪晓芙心下别扭,登感好奇,待瞧他神色微变,遂更加在意,便又问:“你脸色不太好,莫不是,这猫儿的名字,是你过去在意的人么?倒像是姑娘。”杨逍冷哼一声,没好气道:“我可不在意她。”眉头稍皱,又不悦道:“那人眼高于顶,脾气甚怪,除了阳教主和那姓韩的,却是谁也瞧不上。哈……当真可笑,她瞧不起旁的,以为我便瞧得起她么?”
她听人话语,知杨逍对黛绮丝并无好感,甚略觉嫌弃,不知为何,心下忽感如释重负,故一边顺起猫儿毛发,一边发问:“依你所言,那位姑娘也是明教中人么?”
杨逍颔首道:“不错,我教有‘紫白金青’四位护教法王,她便是紫衫龙王。若论武功,她断当不得四法王之首,只因护教有功,又是女流之辈,旁的让着她罢了。”话到此处,纪晓芙蓦地想起,武林曾盛传,那位“紫衫龙王”千娇百媚,明艳不可方物,乃武林第一美人,但在杨逍口中,却是个性情孤僻,名不配位的怪人,便起了兴致,遂追问道:“她既为贵教法王,定有过人之处,你怎得这般瞧不上她?”
杨逍不屑道:“旁人都道她美若天仙,只消看上一眼,须得骨醉魂销,心神荡漾,我说尽是鬼扯,不及你半分。她少时在光明顶一居数年,我日日见她,也不觉她多美。”纪晓芙心道:“你这般姿容,若生作女儿身,只怕她便是‘第二美人’了,也难怪不入你眼。”但听他称赞,仍不住粉颊生晕,心中欢喜。她又问:“若只是如此,你不与她交往就是,何必如此生气?”杨逍脱口便道:“我就是瞧不惯她那轻狂样子。自她来后,我那兄弟一见倾心,待她又爱又敬,痴情至极。教主夫人知晓后,本有意撮合他二人,但黛绮丝有眼无珠,宁死不从,不仅对我兄弟冷言相待,当众拂他颜面,而后更为那姓韩的叛教出门,我却是不懂。”
纪晓芙思虑片刻,说道:“感情之事,向来勉强不得,你兄弟再好,若她心中另有所属,也是无用。”杨逍凝眸予人,抿唇一笑,道:“那也未必,若换做我,她一日不允,我便日日勉强,总有一日,她心里只会有我。”直听得她面红耳赤,不敢与人对视。
待过得须臾,纪晓芙侧过首去,问道:“那……那黛绮丝走后,你那位兄弟,如今可还好么?”
逢她发问,杨逍缄默片刻,脸色骤沉,眸中透出一丝担忧,摇头道:“不知道,我许久未见过他了。从前他有什么事,都与我说,此番他不辞而别,或是有难言之隐……啊,鱼熟了,可以吃了。”随衣袖一探,取下两串烤鱼,递与她掌,又温声道:“趁热吃罢,鱼冷了会变腥。”跟着从她怀中抱回猫儿,撕下鱼肉,喂予那“黛绮丝”。
猫儿吃完鱼肉,折腾起来,杨逍生怕给它扯坏衣衫,便轻拍一掌,道:“自己去玩。”便见那猫儿一个跃身,窜入花丛间,转瞬便没了踪影。然在此时,纪晓芙忽没由地发问,说道:“杨逍,我是说如果……你喜欢的姑娘,也像黛绮丝待你兄弟那般,你会怎样?”
杨逍微微一怔,滞下手中动作,深思稍顷,坦然道:“我么,可能会寻处无人的所在,自己哭罢。”纪晓芙满面惊愕,正欲追问,却见杨逍抿唇轻笑,说道:“怎么?以为我会恼羞成怒,杀了那人么?我不会的,若是我兄弟的话,以他脾性,说不准会如此。我只是觉得……一生知交难得,有深爱之人更是难得,若她厌我、弃我,同旁人在一起,比与我在一起时更快活,与其等来日相看两厌,不如还她自由。”说到此处,他望向纪晓芙,认真又道:“晓芙只是不了解我,时日一长,也许你会喜欢我的。”
她俏脸一红,嗔道:“自作多情,谁会喜欢你。”
二人吃完烤鱼,此时煦阳正当,篝火亦拂来阵阵暖意,皆大感困倦,不知不觉间都阖眼眠了去。却也不知眠了多久,待篝火熄灭,一阵冷风钻入袖管,令纪晓芙浑身一颤,蓦地醒来。此间正值盛春,偶有返寒,却是春寒料峭,冻杀年少。
纪晓芙坐起身来,见不远处,杨逍侧身而卧,怀中尚抱着那猫儿,兀自眠得深沉。然月色之下,他神情温和,唇畔含笑,似正做着好梦,较之平素冷峻淡漠的神情,更添得一丝柔和,甚是俊美。纪晓芙瞩目望去,凝视良久,也不禁微微轻笑,但一想得,他二人派别不同,且互有深仇,自己也早已许作他人,忽笑意骤僵,垂首怅然,心道:“天意如此,只怪你我有缘无分,相不逢时,一切认命罢了。”随轻身站起,屏息凝神,轻手轻脚地步出院外。
她知杨逍轻功卓绝,若人醒来,瞧自己不见,施展起功夫追她,当真插翅难飞。故一出得小筑,当下运起轻功,拔足便奔,一连逃出数里,却是片刻不敢停歇。起初行时,四下地高天阔,极易辨位,然愈向下行,便愈感山峰陡峭,寸步难行,若稍有不慎,难不保失足落崖,摔得粉身碎骨。因此,须得是轻功极高之人,方可来去自如。登念及此,纪晓芙心中犯难,暗暗道:“我轻功尚可,倘若谨慎一些,将真气聚在足尖、脚掌两处,或许可以一试。”旋即气沉丹田,调动真气,顺经脉下行至“涌泉”、“厉兑”二穴,登感身轻如燕,正抬足欲跃。
岂不料下瞬,她倏感双肩一沉,背脊发紧,忽自后给人抓了去,甚不及呼喊,却听耳畔一人冷道:“晓芙,我何时才能教会你……逃也无用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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